摘酸杏儿
作者:山菊记忆中六月里的故乡,山野泛青,黄风渐缓。各种野花儿匍匐在地皮上,风是轻的,云是淡的,空气中,草香沁人心脾,就连远处一向朴素的山头,这个季节,也悄悄地泛起了鲜活的色气来。沟沟岔岔里,白色的桦林子中,布谷鸟一声一声的催忙,大片、大片的野酸杏树林,他们如同这个季节一样,生命在这一时刻努放……酸毛杏儿树,是故乡一种野生树种,在那么贫瘠干旱的山头上,酸毛杏儿树能存活下来,可见它具有多么顽强的生命力,沧桑的根系,牢牢地透过山上的石头,紧紧地抓住了大地,旱时,根系往纵深延伸,吸取养分,涝时保护山上水土不流失,不管什么年节,一到六月,它就会结出酸溜溜的果实,丰富着娃娃们那个年代里,最酸涩的儿时记忆。故乡的酸毛杏儿,与其说是一种儿时记忆,还不如说它是一种情怀,虽然时隔多年没吃到过,但现如今一提起来,嘴里还是会由不住想吸溜一下,仿佛舌尖禁不住还会有酸水沁出来。当年那种酸溜溜的感觉,就好比当年那苦寒的日子一样,越久远却越叫人怀念。六一前后,酸毛杏儿能吃啦!这也是我们童年最快乐的时光,一是学校有欢庆六一活动,家里七拼八凑给置办上一双白网鞋,拿上几个煮鸡蛋,又跑又跳过六一乐的不知天高地厚;再是相跟上一伙子娃娃们去摘酸毛杏儿。繁嘟嘟的酸毛杏儿长到指甲盖大小的时候,,嫩绿的外皮长着一层细细的小绒毛,大大小小花蕾似的酸毛杏儿,挂满了红色的树梢,压弯了细细的枝头,它们在山风中欢快的歌唱,欢快的舞动,将沉甸甸的收获带给了村里的男女老少。那些年,老家的大人娃娃都爱去摘酸杏儿。乌兰乡的大塔寺那一带,沟深林密,盛产酸毛杏儿,娃娃们去一趟,总会满载而归,能吃个过瘾。那时候,我们这些在村里野惯了的娃娃们,一到学龄,就都被送到村里小学校念书了,再也不能随便的在村子里晃来晃去了,只有到了礼拜天,我们才能像摘掉笼头的马儿一样,可以痛快的的在风里撒一次欢儿。在学校里,一边被“管束”的念书,一边“谋划”着礼拜天去摘酸毛杏儿,提前打探好了大塔寺村有谁家的亲戚,或者谁谁家的闺女嫁在大塔寺村了,只要稍微能攀起点亲戚关系来,去了那儿,报上父母的大名,我们这些外村娃娃才不至于被人家村的娃娃们撵出来,到时酸毛杏儿摘不成,还白跑好几十里路。之后和家里请示好,母亲会提前和块面,放点糖精,给娃娃们烙上一块白皮焙子带着,那是当年,我们最奢侈的干粮了。等好不容易熬到礼拜天摘酸杏儿,鸡叫后,天还没大亮,就拿上准备好的尼龙袋子,装上干粮,骑上家里的大二八自行车,吆喝上约好的伙伴们,一起相跟上,向大塔寺村进发了。去往大塔寺村,唯一的进山之路,就是过了乌兰村那条河,从河对面那条沟进去。那条河是我记忆中最大的一条河,一河滩水闪着金子般的光亮朝下流去,对面群山连绵,身小力薄的我们想要过河都得把鞋袜脱了才敢过。河对面是条大深沟,沟就是路,路就是沟,随着起起伏伏的大山,沟深林密,沟里弯弯曲曲,到处都是发过大山水的痕迹,远处深山顶上,偶尔还会传来不知是狼嚎还是什么东西的吼声,回音在大山里飘荡,多少次,一边后背冒汗,一边硬着头皮,紧紧地跟在队伍里,好怕一个不小心,真有东西窜出来吓破了胆。骑了一上午的自行车,又乏又渴,有的娃娃长得个儿小,还够不着自行车座,一路跨着大梁蹬着大二八,累的脸蛋红楚楚的。兜兜转转的沟,分不清是在向东走,还是在向西走,只记得走了许久,一转眼,眼前的密林间,忽然就现出了大塔寺村的人家,不记得当年我们找上的那户人家家,是住在坡顶,还是住在沟旁,只记得,我们这群庄户人家的娃娃们,进了人家家,按照平时家里教的规矩,像个大人般的,拘谨的坐在炕沿畔畔,一边老老实实的回答是谁家娃娃,一边听着人家夸赞,“噢,你是谁谁家娃娃,这么大啦,怨不得我们老了……”一顿家常后,娃娃们齐刷刷挤在水瓮旁,每人喝了一瓢激牙的冷水后,就由那家的娃娃,领着我们奔向了村里的酸毛杏儿树林。挑一棵酸毛杏儿结的最繁的树,男娃娃们一撩腿,蹭蹭几下就爬上树去了,他们骑在树杈上,凭着经验,可以摘到长得大而嫩的酸毛杏儿,嘴里咔嚓咔嚓的咬着酸毛杏儿,手里挑那些大个的、外皮不红不黄,颜色纯正的,放进袋子里,我们女娃娃们,急的站在树下直跳脚,偶尔树上也会扔下几颗来,捡起来,嘴里瞬间充满那种独特的酸味,既不像酸刺的酸,也不像醋柳柳的酸,更不像陈醋的酸味,酸毛杏儿的酸,那种无法用言语来表述的山野酸涩味儿,只有当年吃过它的人,才能体会到它那种独有的味道。当然了,酸毛杏儿树林中也会混杂着黄棉杏儿树,这时候的黄杏儿还没熟,村人们保护稀有动物似的看管着,不到成熟谁也不能打动。当日头在酸毛杏儿树梢渐渐划过西边时,娃娃们的口袋也装满了,有的,连衣裳袖子也扎上装满了酸毛杏儿。娃娃们一边舔舔酸倒的牙,一边互相招呼清点人数,绑好口袋,一群娃娃们,在夕阳的余晖里,吹着口哨,自行车在崎岖的山路上颠簸,有的男娃娃还大撒把,吓得女娃娃们惊叫一片,回去的路途,虽然很累,但,娃娃们的心,却被快乐溢满了……摘一回酸杏儿能吃好几天,吃多了倒牙,那感觉好像就连豆腐也咬不动似的。给上村里害娃娃的女人们几大把酸杏儿,说是能生小子。好耐性的母亲们还会把摘回的酸杏儿蒸熟泡在糖精水里吃,有点儿像罐头别有风味儿。剩下的娃娃们念书时装在兜子里当零食吃,记忆里那种满足感似乎大的甚东西也装不下。据说把酸杏儿里面的白仁仁放在耳朵里能“孵儿子”,于是每个娃娃们的左右耳朵里都塞着一个白仁仁。那些捣蛋鬼孵着孵着就没了耐心,趁你不注意就捏破仁仁朝你脸上挤一股水,于是,你追我赶乱了营阵…..还有就是在每年夏天公社的交流会上,那些山沟沟里的乡人们背着一口袋新摘的酸毛杏儿,青涩的杏子上泛着细细的绒毛,似乎低头就能闻得见露水和青叶的味道,他们蹲在黄土飞扬的戏场场里,一边看戏一边叫卖一毛钱一缸缸酸杏儿、糖精汽水儿……这些泛着泥土气息的场景似乎很久很久远了,但它就像随着生命的成长不知不觉的沉淀在了骨子里似的,越是久远而又古朴的,越叫人留恋不已。儿时的快乐总是那么短暂,美好的时光,在季节的轮回中,渐行渐远,长大后的烦恼还没淡忘,紧接着,中年的沧桑已跌跌拌拌的来了,人,这一生,经历的太多,失去的也太多,好的记忆,不好的记忆,只会不断的演绎着人的记忆之旅,却再也唤不回昨日的重现,就好比现在,想起摘酸杏儿,却不知道,当年的那片酸毛杏儿树林,和当年那群一起摘酸毛杏儿的伙伴们,你们,是不是都依然安好?曾几何时,老家人曾这样形容一个人“头受的像个酸毛杏儿似的……”其实那是几代人最沉重的记忆,与贫穷的光景抗争,在贫瘠的大地上寻觅希望,经历过苦才知道甜的来之不易。多么怀念孩童时光啊,土地、树林、村庄,人们的笑容是真的,愁容也是纯粹的,一切都和谐自然,平凡、执著、卑微、酸楚,真实的故乡,我们总是在回忆中试图恢复昔日的这些美好,殊不知那些魂牵梦绕的时光早已物是人非了,我们思思谋谋念的可能是曾经的那个自己。又到酸毛杏儿成熟的季节了,他乡挂在枝头沉甸甸的杏子已泛黄,湿润的泥土孕育着水灵灵的草木,就连青草的叶片都是肥厚壮硕的,想起我此时天干不下雨的老家,山头红瓢,大地枯黄,牛羊、乡人还有那大地毫无生机的颜色,内心真的很沉重很沉重。虽然我早已远离了那片土地,但那里永远是我最深切的牵挂,纵然他乡风景再美都没有我在老家大地上那般踏实放松,再没有像故乡山川草木的影子那般能给人内心以震撼的力量,因为那里有我生命的一部分啊,隔得再远,亲人和故土是人永远的情感软肋。-END-本文作者:山菊,本名王玲慧,内蒙古察右中旗人。点击蓝字通往往期文章▼焖面┃山菊后山人的醋┃山菊老家烩菜长按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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