新诗百年大展徐志摩诗选我不知道风是在哪
如果自年胡适发表《蝴蝶》算起,中国新诗即将走过百年。 年,长江诗歌出版中心策划出版了《中国新诗百年大典》(30卷),意图全面整理百年新诗。《大典》由洪子诚、程光炜二位先生主编,30位中青年诗评家担任分卷主编,收集了近万首优秀新诗。 值此新诗百年之际,我们将《大典》中的诗歌整理,以“新诗百年大展”为名,在 十一月二日新家坡 再别康桥 轻轻的我走了, 正如我轻轻的来; 我轻轻的招手, 作别西天的云彩。 那河畔的金柳, 是夕阳中的新娘; 波光里的艳影, 在我的心头荡漾。 软泥上的青荇, 油油的在水底招摇; 在康河的柔波里, 我甘心做一条水草! 那榆荫下的一潭, 不是清泉,是天上虹, 揉碎在浮藻间, 沉淀着彩虹似的梦。 寻梦?撑一支长篙, 向青草更青处漫溯, 满载一船星辉, 在星辉斑斓里放歌。 但我不能放歌, 悄悄是别离的笙箫; 夏虫也为我沈默, 沈默是今晚的康桥! 悄悄的我走了, 正如我悄悄的来; 我挥一挥衣袖, 不带走一片云彩。 十一月六日中国海上 黄鹂 一掠颜色飞上了树, “看,一只黄鹂!”有人说。 翘着尾尖,它不作声, 艳异照亮了浓密—— 像是春光,火焰,像是热情。 等候它唱,我们静着望, 怕惊了它。但它一展翅, 冲破浓密,化一朵彩云; 它飞了,不见了,没了—— 像是春光,火焰,像是热情。 秋月 一样是月色, 今晚上的,因为我们都在抬头看—— 看它,一轮腴满的妩媚, 从乌黑得如同暴徒一般的 云堆里升起—— 看得格外的亮,分外的圆。 它展开在道路上, 它飘闪在水面上, 它沈浸在 水草盘结得如同忧愁般的 水底; 它睥睨在古城的雉堞上, 万千的城砖在它的清亮中 呼吸, 它抚摩着 错落在城厢外面的墓墟, 在宿鸟的断续的呼声里, 想见新旧的鬼, 也和我们似的相依偎的站着, 眼珠放着光, 咀嚼着彻骨的阴凉; 银色的缠绵的诗情 如同水面的星磷, 在露盈盈的空中飞舞。 听那四野的吟声—— 永恒的卑微的谐和, 悲哀揉和着欢畅, 怨仇与恩爱, 晦冥交抱着火电, 在这绝的秋夜与秋野的 苍茫中, “解化”的伟大 在一切纤微的深处 展开了 婴儿的微笑! 山中 庭院是一片静, 听市谣围抱; 织成一地松影—— 看当头月好! 不知今夜山中 是何等光景; 想也有月,有松, 有更深的静。 我想攀附月色, 化一阵清风, 吹醒群松春醉, 去山中浮动; 吹下一针新碧, 掉在你窗前; 轻柔如同叹息—— 不惊你安眠! 两个月亮 我望见有两个月亮: 一般的样,不同的相。 一个这时正在天上, 披敞着雀毛的衣裳; 她不吝惜她的恩情, 满地全是她的金银。 她不忘故宫的琉璃, 三海间有她的清丽。 她跳出云头,跳上树, 又躲进新绿的藤萝。 她那样玲珑,那样美, 水底的鱼儿也得醉! 但她有一点子不好, 她老爱向瘦小里耗; 有时满天只见星点, 没了那迷人的圆脸, 虽则到时候照样回来, 但这份相思有些难挨! 还有那个你看不见, 虽则不提有多么艳! 她也有她醉涡的笑, 还有转动时的灵妙; 说慷慨她也从不让人, 可惜你望不到我的园林! 可贵是她无边的法力, 常把我灵波向高里提: 我最爱那银涛的汹涌, 浪花里有音乐的银钟; 就那些马尾似的白沫, 也比得珠宝经过雕琢。 一轮完美的明月, 又况是永不残缺! 只要我闭上这一双眼, 她就婷婷的升上了天! 四月二日月圆深夜 在病中 我是在病中,这恹恹的倦卧, 看窗外云天,听木叶在风中…… 是鸟语吗?院中有阳光暖和, 一地的衰草,墙上爬着藤萝, 有三五斑猩的,苍的,在颤动。 一半天也成泥…… 城外,啊西山! 太辜负了,今年,翠微的秋容! 那山中的明月,有弯,也有环; 黄昏时谁在听白杨的哀怨? 谁在寒风里赏归鸟的群喧? 有谁上山去漫步,静悄悄的, 去落叶林中捡三两瓣菩提? 有谁去佛殿上披拂着尘封, 在夜色里辨认金碧的神容? 这病中心情:一瞬瞬的回忆, 如同天空,在碧水潭中过路, 透映在水纹间斑驳的云翳; 又如阴影闪过虚白的墙隅。 瞥见时似有,转眼又复消散; 又如缕缕炊烟才袅袅。又断…… 又如暮天里不成字的寒雁, 飞远,更远,化入远山,化作烟! 又如在暑夜看飞星,一道光 碧银银的抹过,更不许端详。 又如兰蕊的清芬偶尔飘过, 谁能留住这没影踪的婀娜? 又如远寺的钟声,随风吹送, 在春宵,轻摇你半残的春梦! 二十年五月续成七年前残稿 火车禽住轨 火车禽住轨,在黑夜里奔: 过山,过水,过陈死人的坟; 过桥,听钢骨牛喘似的叫, 过荒野,过门户破烂的庙; 过池塘,群蛙在黑水里打鼓, 过噤口的村庄,不见一粒火; 过冰清的小站,上下没有客, 月台袒露着肚子,像是罪恶。 这时车的呻吟惊醒了天上 三两个星,躲在云缝里张望: 那是干什么的,他们在疑问, 大凉夜不歇着,直闹又是哼; 长虫似的一条,呼吸是火焰, 一死儿往暗里闯,不顾危险, 就凭那精窄的两道,算是轨, 驮着这份重,梦一般的累坠。 累坠!那些奇异的善良的人, 放平了心安睡,把他们不论; 俊的村的命全盘交给了它, 不问爬的是高山还是低洼, 不问深林里有怪鸟在诅咒, 天象的辉煌全对着毁灭走; 只图眼前过得,裂大嘴打呼。 明儿车一到,抢了皮包走路! 这态度也不错!愁没有个底; 你我在天空,那天也不休息, 睁大了眼,什么事都看分明, 但自己又何尝能支使运命? 说什么光明,智慧永恒的美, 彼此同是在一条线上受罪; 就差你我的寿数比他们强, 这玩艺反正是一片糊涂账。 云游 那天你翩翩的在空际云游, 自在,轻盈,你本不想停留 在天的那方或地的那角, 你的愉快是无拦阻的逍遥。 你更不经意在卑微的地面 有一流涧水,虽则你的明艳 在过路时点染了他的空灵, 使他惊醒,将你的倩影抱紧。 他抱紧的只是绵密的忧愁, 因为美不能在风光中静止; 他要,你已飞度万重的山头, 去更阔大的湖海投射影子! 他在为你消瘦,那一流涧水, 在无能的盼望,盼望你飞回! 你去 你去,我也走,我们在此分手; 你上那一条大路,你放心走, 你看那街灯一直亮到天边, 你只消跟从这光明的直线! 你先走,我站在此地望着你, 放轻些脚步,别教灰土扬起, 我要认清你的远去的身影, 直到距离使我认你不分明。 再不然我就叫响你的名字。 不断的提醒你有我在这里, 为消解荒街与深晚的荒凉, 目送你归去…… 不,我自有主张, 你不必为我忧虑;你走大路, 我进这条小巷,你看那棵树, 高抵着天,我走到那边转弯, 再过去是一片荒野的凌乱: 有深潭,有浅洼,半亮着止水, 在夜芒中像是纷披的眼泪; 有石块,有钩刺胫踝的蔓草, 在期待过路人疏神时绊倒! 但你不必焦心,我有的是胆, 凶险的途程不能使我心寒。 等你走远了,我就大步向前, 这荒野有的是夜露的清鲜; 也不愁愁云深里,但须风动, 云海里便波涌星斗的流汞; 更何况永远照彻我的心底, 有那颗不夜的明珠,我爱你! 哈代 哈代,厌世的,不爱活的, 这回再不用怨言。 一个黑影蒙住他的眼? 去了。他再不露脸。 八十七年不容易过, 老头活该他的受, 抗著一肩思想的重负, 早晚都不得放手。 为什么放著甜的不尝, 暖和的座儿不坐, 偏挑那阴凄的关儿唱, 辣味儿辣得口破。 他是天生那老骨头僵, 一对眼拖著看人, 他看著了谁谁就遭殃, 你不用跟他讲情! 他就爱把世界剖著瞧, 是玫瑰也给拆坏; 他没有那画眉的纤巧, 他有夜鸮的古怪! 古怪,他争的就只一点—— 一点灵魂的自由, 也不是成心眼谁翻脸, 认真就得认个透。 他可不是没有他的爱—— 他爱真诚,爱慈悲: 人生就说是一场梦幻, 也不能没有安慰。 这日子你怪得他惆怅, 怪得他话里有刺: 他说乐观是“死尸脸上 磨著粉,搽著胭脂!” 这不是完全放弃希冀, 宇宙还得往下延, 但如果前途还有生机, 思想先不能随便。 为维护这思想的尊严, 诗人他不敢怠惰, 高擎著理想,睁大著眼 抉剔人生的错误。 现在他去了,再不说话, (你听这四野的静,) 你爱忘了他就忘了他 (天吊明哲的凋零!) 选自《中国新诗百年大典》,长江文艺出版社,: 新诗百年大展(往期) 胡适鲁迅周作人郭沫若 冯至李金发 长江诗歌出版中心 |
转载请注明地址:http://www.qingyedana.com/qydcd/345.html
- 上一篇文章: 小说连载第十二章清明雨纷纷
- 下一篇文章: 最全羊常见病防治措施